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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译自读】1929年2月1日
发表时间:2025-10-28 20:38:36 来源:欧宝登录app入口
1929年2月1日,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约在午夜前一小时,托马斯·拉蒙特与妻子弗洛伦斯乘坐豪华轿车,抵达了曼哈顿第十四街附近的54号码头。这座宏伟的布杂艺术(Beaux-Arts)风格建筑群,与纽约中央车站出自同一批建筑师之手。在曼哈顿远西区脏乱的工业区和臭气熏天的肉类市场中,它犹如一座壮丽与优雅的灯塔。
衣着考究、相貌英俊的拉蒙特夫妇面带微笑,穿过一群记者与摄影师,走向“阿奎塔尼亚号”的舷梯。这是一艘开往法国瑟堡的远洋邮轮,船身长901英尺,配有四个烟囱,极尽奢华。
拉蒙特时年五十八岁,是J.P.摩根公司德高望重的高级合伙人。他此行是美国知名商人代表团的一员,被派往巴黎参加一场关于德国战争赔款的会议。市场普遍预计,这场会议将争锋相对,异常激烈。
这是四年内召开的第二场此类会议,也是当时悬在全球经济头顶的一项重大地理政治学挑战。拉蒙特及其同僚要解决的问题,自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就没有改变:德国究竟是“不愿”还是“无力”支付1919年在《凡尔赛和约》中议定的巨额赔款,这完全取决于人们相信哪种说法。而美国则希望说服其欧洲盟友,重新安排德国的债务偿还计划,以此缓解部分压力,并尽力避免冲突升级。
美国商界领袖如今承担起这类外交责任,这一事实本身就标志着在1920年代,商业已经彻底取代政治,成为了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驱动力。
“拉蒙特先生!拉蒙特先生!”记者们高声喊道,希望能得到一句有价值的评论。
拉蒙特虽然喜欢与记者交谈,但从始至终保持着顶级银行家特有的审慎。他绝不会让自己被轻易激怒,在如此敏感的问题上引发一场舆论风波。
尽管在J.P.摩根公司,拉蒙特的职位名义上低于杰克·摩根,但所有人都清楚,银行的实际掌舵人是他。杰克是老约翰·皮尔庞特·摩根的长子,或许在外貌上,他酷似自己已故的父亲,同样是下垂的面颊、其貌不扬的脸上永远刻着一丝烦躁,但父子间的相似之处也仅限于此。杰克缺少父亲那种沉稳庄重的气度。不过,杰克足够聪明,他清楚自己的局限,因此总会有意地让拉蒙特伴其左右,在任何场合都充当着掌控全局的权威——一只戴着天鹅绒手套的铁拳,时刻敏锐地洞察着局势的细微变化。办公室里流传着这样一句格言:“摩根先生对拉蒙特先生讲话,而拉蒙特先生对公众讲话。”
那天晚上,杰克本人也要前往巴黎。他被选为首席谈判代表之一,并带上拉蒙特作为自己的“副手”,他深知自己将极度依赖这位伙伴。为了躲避媒体,杰克的座驾直接开到了“阿奎塔尼亚号”的船尾。他通过一条船员专用舷梯登船,远离了前方的喧嚣。当摄影师们的镜头都对准拉蒙特这些美国商界名流时——杰克明白他们正享受着聚光灯下的时刻——他早已迅速回到了自己的特等舱。
拉蒙特感觉自己正处于权力的巅峰,他是华尔街23号那座被称为“街角大楼”的银行家精神的缩影。他身着合乎身份的黑色细条纹西装和白衬衫,相貌英俊,带着贵族气质。他有一双引人注目的蓝色眼睛,笑起来眼角会泛起皱纹——而他总是面带微笑。作为牧师的儿子,拉蒙特如今拥有的财富远超他毕生的想象,他与查尔斯·林德伯格、贝尼托·墨索里尼等各界名流都以名字互称,私交甚笃。他的声誉无可挑剔。《时代》杂志曾这样描述他:“一个真实可感的人物。给他讲个笑话,他会开怀大笑;给他一个想法,他会将其付诸实践;把他置于难题的中心,他会着手去解决。他的思想之门总是轻松地敞开着……”
拉蒙特曾代表J.P.摩根公司在欧洲、拉丁美洲和亚洲主持过多场商业谈判,因此,他不仅将自己看作一名银行家,更视自己为美国财富与影响力的化身——他是国王、独裁者以及任何在一个国家掌握实权的人的朋友。他坚信,世界上没有一点问题是无法通过信贷的魔力解决的。任何在今天看来无法负担的开销,都能够最终靠精巧的金融结构安排,转变为一套可控的未来分期付款计划。在过去的十年里,正是这种模式为美国带来了空前的繁荣;那么,它为何不能为欧洲——以及为战争赔款问题——创造奇迹呢?
当晚登上“阿奎塔尼亚号”时,拉蒙特尤为自豪的是,他的成功即将传承为家族的荣耀:他的长子,托马斯·史迪威·拉蒙特,正追随着他的脚步。就在一个月前,1929年1月1日,年轻的“T.S.L.”与杰克的儿子亨利一同,被选举为摩根公司的合伙人。
在宣布这一任命时,《》评论道,这两位年轻人赢得了“华尔街最令人梦寐以求的职位……从财务角度来看……摩根合伙人的身份一直被视为美国银行业中最顶尖的职位……据信,公司一个合伙人席位每年的收益至少在一百万美元。”事实也的确如此,1928年12月31日,为了庆祝这辉煌的一年,杰克·摩根给拉蒙特和其他高级合伙人分发了奖金信封,每个信封里都装着至少一百万美元。
在拉蒙特以及他核心圈子里几乎所有人看来,1929年注定将是更加辉煌的一年。“一些将塑造今年金融史走向的因素,”一位《》的专栏作家评论道,“是极其有利的;这中间还包括国家巨大的财富、健全的银行体系、不断扩张的生产与消费……稳健的贸易方式、劳工的高薪与满足感,以及持续增长的出口。”其在保守派阵营的竞争对手《纽约晚邮报》也罕见地表示了赞同。“种种基本迹象说明,这种繁荣能够自我延续。”该报的金融专家保罗·威拉德·加勒特写道。
自1928年同期以来,股票市场实现了高达62%的惊人涨幅,这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在2月1日那个交易日收盘时,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收于319.69点,而一年前,这一个数字仅为197.87点。
就在小汤姆晋升为合伙人的元旦那天,拉蒙特夫妇在他们位于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附近的度假小屋举办了一场晚宴,款待美国驻墨西哥大使德怀特·莫罗及其妻子伊丽Elizabeth。出席的宾客还包括德高望重的联邦上诉法院法官勒恩德·汉德及其配偶弗朗西丝,以及《纽约世界报》社论版主笔沃尔特·李普曼和他的妻子费伊。
晚宴后,大家玩起了客厅游戏。汉德法官扮演他被指定的角色奥赛罗,假装用一个枕头去捂住身材娇小的费伊。不幸的是,他的热情加上他的体重,让费伊有些承受不住。当她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撑起身子时,鲜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鼻子看上去也歪了。法官顿时尴尬万分。
拉蒙特对这场晚宴非常满意,或许是因为它彰显了他在上流社会中所达到的地位。他在给小儿子奥斯汀的信中不无炫耀地谈及此事,称汉德法官“恐怕在他余下的岁月里,他作为联邦法官的生涯将永远被‘参加派对还打断了一位女士的鼻子’这件糗事所困扰。”
然而,尽管他热忱地信奉着华尔街这套新“宗教”,拉蒙特却与他的同僚们不一样。他平凡的出身和在商界凭借自身努力获得的成功,赋予了他更广阔的视野。他所追求的与其说是财富,不如说是伟业。他深知,自己而非杰克·摩根,才是J.P.摩根精神的真正传人——那种坚信伟人能够驾驭市场中桀骜不驯的力量,并创造一个更美好世界的理念。他用一生来为此刻做准备,不断磨练着处理高风险外交事务的技巧,而这正是化解德国日渐增长的怨恨情绪所急需的。他感到自己对这项挑战已是成竹在胸。
他挽着弗洛伦斯的手,转身离开了“阿奎塔尼亚号”前的摄影师们。这次旅行——以及这一年,1929年——将铸就他的不朽传奇。
拉蒙特于1870年出生在纽约州北部。他的父亲是一位贫困的卫理公会牧师,却鼓励自己的四个孩子多读书,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
尽管家境贫寒,但托马斯勤奋上进,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入了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学院,随后又进入哈佛大学。在哈佛,他凭借自己的才智、热忱的个性和真诚的态度如鱼得水。大一时,他成为《哈佛深红报》的编辑,后来还担任了该报的主席。毕业仅两天,拉蒙特便进入《纽约论坛报》担任记者,一头扎进“城市最肮脏的角落”。他勇敢地去挖掘那些远离曼哈顿光鲜地带的新闻题材,包括“地狱厨房的谋杀案、下东区的霍乱疫情以及唐人街的帮派火并”。
“其他记者过去常常取笑我,”他后来回忆道,“说我总想着学习比我高一级的人的工作。这话或多或少是真的。”
二十五岁那年,拉蒙特成婚了。为了让新婚妻子弗洛伦斯过上他认为她应得的优渥生活,他转而投身商界,最终加入了朋友亨利·戴维森创办的银行家信托公司。这是一家新型的金融机构,比传统银行敢于承担更大的风险。二十世纪的头十年,是开启金融生涯的黄金时代。全国各地通过纺织、采矿、金属、零售或铁路等行业积累了巨额财富的人们,纷纷涌入纽约,渴望以新颖刺激的方式让他们的资本创造更多价值。要想吸引这些新晋的百万富翁,你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声誉和一栋饰有昂贵大理石的宏伟建筑。
拉蒙特的个人事业和银行家信托公司都蒸蒸日上。但就在他逐渐适应新职业之际,1907年的大恐慌席卷了华尔街,也正是这一场灾难给查尔斯·米切尔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银行家信托公司虽然是一家声誉良好、备受尊敬的机构,却也未能幸免于难。公司的生死存亡,甚至整个行业的命运,最终都悬于一人之手——那就是伟大的J.皮尔庞特·摩根。
1907年秋,传奇的摩根已是七十高龄,他史诗般的统治时代正接近尾声。成立于1871年的J.P.摩根公司被誉为“全球最伟大的国际银行”和“商界公认的金融权力中心”。在华尔街的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人的权力与影响力能与J.皮尔庞特·摩根相提并论。在他的掌舵下,“摩根之屋”推动了美国经济的现代化,将十九世纪资本主义那种由无数相对弱小的企业构成的广阔图景,转变成了主宰二十世纪的强大企业帝国。
危机爆发之时,摩根正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参加一个圣公会会议。这位经历过六次金融恐慌的元老起初并未在意。然而,在收到合伙人们发来的数封措辞急切的电报后,他命人将自己的私人普尔曼豪华车厢挂在一列蒸汽机车上,火速赶回了曼哈顿。
1907年11月2日,星期六的晚上,在经历了一周之内二十多家银行倒闭的动荡之后,摩根将金融界的巨头们召集到他位于三十六街与麦迪逊大道交汇处的宅邸。他命令这些人自行商议,决定他们当中哪些银行能获得资本注入以渡过难关,而哪些则只能任其倒闭——此举将使成千上万储户的资产化为乌有,摧毁无数企业,断送人们的职业生涯乃至生命。拉蒙特是受到戴维森的邀请前来参会的,戴维森希望他能帮助找到解决方案。他在午夜过后才抵达,在会场里只是个站在角落的无名小卒。但那晚的经历让他永生难忘。“对于一群焦虑的银行家而言,这几乎是一个没办法想象的、格格不入的会面地点,”他后来反思道。“一间房间里——墙上挂着高大华丽的织毯,玻璃柜里陈列着珍稀的《圣经》和中世纪的泥金装饰手抄本;另一间房间里,则是早期文艺复兴大师们的画作收藏——卡斯塔尼奥、基尔兰达约、佩鲁吉诺,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巨大的开放式壁炉,通往存放着珍贵手稿原件的‘至圣所’的门半开着……而一群焦灼不安的银行家,连坐下或轻松交谈的心情都没有,正在那座华丽的大理石厅堂里来回踱步,穿梭于那些有着十五世纪风格背景、天花板高耸的房间之间,等待着这位‘现代美第奇’做出重大决定。”
当时的气氛紧张到极点,摩根甚至将银行家们锁在了他的图书馆里,防止任何人在达成协议前离开。而他自己,则在隔壁房间里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玩着单人纸牌。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找不到解决方案,美国的银行体系就可能崩溃。“局势决不能再恶化下去了,”拉蒙特后来在回忆这场危机时写道,“必须挽救危局。”最终,危局被挽救了。银行家们达成一致,在他们都以为能够存活的机构和其余所有机构之间划出一条界线,并承诺为那些“幸存者”提供资金。仅凭一己之力,一个人就将整个经济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这展现了一位美国金融家令人敬畏的个人权力,但这样的做法也瞬间让人觉得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这样的豪赌,未来还能成功吗?
三年后,1910年10月下旬,拉蒙特意外地接到了摩根本人的传票,要他前往华尔街23号。尽管那场恐慌早已平息,但在拉蒙特的脑海中依然记忆犹新。当时正在银行家信托公司春风得意的他,不知是该为这份邀请感到激动,还是该警惕另一场危机正在逼近。
他被领进了合伙人专属的办公区,那里只有少数被选中的人才能并肩工作。他见到了J.皮尔庞特本人,正坐在他那张卷盖书桌后面。
“到我这儿来,”摩根说着,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这位年轻人。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拉蒙特,仿佛在掂量他的分量。“拉蒙特,”他终于开口,“我希望你从明年一月一日起,到这里来担任合伙人。”
那年拉蒙特四十岁,与摩根的其他合伙人相比,他的经验尚浅。例如,他那位来自银行家信托公司的朋友戴维森,早在一年前就已转投J.P.摩根担任合伙人了。
“哦,你会有做不完的事的,”J.皮尔庞特向他保证,“你只需把你眼前看到需要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片刻停顿后,摩根问道:“你会来的,对吧?”
拉蒙特点头应允,但第二天他又返回来,并提出了一个条件:他希望每年能有三个月的假期。他向摩根解释说,旅行对于理解世界至关重要,因此,这对于他在J.P.摩根的工作也将大有裨益。
“当然,”J.皮尔庞特说,“可完全。”他甚至还推荐了一趟沿尼罗河而下的邮轮之旅。
“我有四个孩子,这恐怕会让我分身乏术。”拉蒙特回答。当时,托马斯和弗洛伦斯已有三子一女:托马斯·S.、奥斯汀、埃莉诺和科利斯。
“胡说,”摩根告诉他,“带上一两个护士,一切就都解决了。我当年就是这么带我的孩子们的。”
拉蒙特即将入主华尔街23号的消息不胫而走。“你已跻身权力之巅,”一位关系紧密的商业伙伴写信祝贺道。他认为,拉蒙特从此将能够影响“商界中那些次要人物”的道德标准。
在摩根公司的早期,拉蒙特深受公司传统与习俗的熏陶,但他也温和地进行着革新。摩根公司的信条是,其员工应与公众保持距离,避免抛头露面。公司确实会通过中间人——绝不直接出面——花钱收买记者、安插对自身有利的报道。但直接与记者对话,是绝对要避免的。
通过回避媒体,摩根公司为自己营造了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光环。而拉蒙特则开创了一套新策略。他向合伙人们解释,通过与记者们主动接触,公司将更有可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新闻媒体报道。他通过私人信件和午餐会,悉心结交作家、编辑和出版商,并在能够换取“善意”的媒体上投放广告。他鼓励其他合伙人也这样做,以此向外界证明,摩根之屋确实“是由有血有肉的人组成的”。
1907年大恐慌之后,美国国内的政治风向急转,矛头直指纽约的银行寡头。批评者们称其为“金钱托拉斯”,指责其成员以牺牲普通美国人的利益为代价来中饱私囊。
“这个国家最大的垄断,”伍德罗·威尔逊在1911年竞选总统初期说道,“就是金钱的垄断。”
同年,由路易斯安那州众议员阿尔塞纳·P·普若领导的银行和货币委员会发起了一项国会调查。调查的主要目标,正是J.皮尔庞特·摩根本人。当时,摩根的健康情况已大不如前,他被传唤到国会作证,与一位名叫塞缪尔·昂特迈耶的律师当庭对质。昂特迈耶聪明且野心勃勃,是委员会的法律顾问兼调查员。摩根一生都在竭力避免陷入这种公开的审视之中;若是往年,他会设法出国暂避风头,直到风波平息。但这一次,公众的压力排山倒海,他已无从回避。
拉蒙特没有聘请公关专家来应对调查引发的舆论危机,而是说服了摩根及其合伙人,由他亲自处理此事。这个决定让他承担了巨大的个人风险,因为一旦他的策略失败,他在公司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拉蒙特的计划很简单:他主动约见记者和报社的编辑委员会,向他们提供一种截然不同的叙事。他会告诉媒体,问题不在于银行家权力过大,而在于美国的银行体系本身组织混乱、管理不善。他暗示,像J.皮尔庞特·摩根这样勇敢的公民,其实就是被迫挺身而出,填补了政府职能的空白。
为了帮助摩根准备听证会证词,拉蒙特再次来到了摩根位于三十六街的图书馆。摩根对自身被迫要为一个他认为无可指摘、堪称楷模的职业生涯进行辩护而深感愤慨。
听证会在1912年圣诞节前一周举行。摩根在两天内的表现,堪称旧世界与新世界激烈碰撞的一场史诗。在咄咄逼人的昂特迈耶的质问下,摩根坚守阵地,寸步不让,甚至不承认自己对他人行为有任何影响力。
问:您的意思是,当一个人拥有您这样巨大的权力时——您承认自己拥有,对吗?答:我不知道,先生。问:您承认自己拥有,不是吗?答:我不认为我有。问:您一点也感觉不到?答:不,我感觉不到。
摩根没做出任何试图说服或和解的姿态,他全然否定了他所拥有的权威是源于他自身权谋的说法。在他看来,如果别人认为他有权有势,并因此顺从他的意愿,那么,他自己又怎能为此负责呢?
或许,对摩根信条最精炼的概括,出现在昂特迈耶就信贷的本质向摩根施压之时。
问:商业信贷的基础,难道不主要是金钱或财产吗?答:不,先生,首要的是品格。问:比金钱或财产更重要?答:比金钱或任何东西都重要。金钱买不到它。问:那么,一个有品格但一无所有的人,能够获得他想要的所有信贷,而一个有财产的人却得不到?答:情况往往如此。问:这是商业的法则?答:先生,这就是商业的法则。
J.皮尔庞特·摩根直到生命终点都心怀怨恨。三个月后,他于1913年3月31日在罗马逝世。他的遗体被运回纽约,在东十六街的圣乔治圣公会教堂举行了葬礼。摩根生前为仪式留下了指示:一切从简,时长仅为四十五分钟,以赞美诗为主,不设悼词。摩根,一如既往,不愿让任何人替他说话。
毫无疑问,摩根公司的掌门人之位将由小J.P.摩根——杰克——继承。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杰克永远无法凭一己之力企及父亲的高度。而且他本人也不喜欢抛头露面:少年时,他曾遭遇过一次未遂的绑架,这段经历让他此后极力避免成为公众人物。因此,他满足于扮演一个沉默的领袖角色,而公司的实际方向则由戴维森、拉蒙特和其他几位高级合伙人共同决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些人轮流作为摩根公司的代表,与各国的总统、首相、国务卿、财政部长等高官打交道,尤其是与美国最亲密的盟友英国的官员们。
在1920年代的曙光之中,拉蒙特正步入其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他是连接旧时代与奔涌而来的未来之间的最后纽带之一。在旧时代,一个人几乎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市场;而在未来,市场则将成长为一种几乎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强大力量。
拉蒙特知道,在“阿奎塔尼亚号”上这为期八天的航行至关重要,因为除了此行的最大的目的——监督赔款谈判——他还有别的事务需要处理。
就在1929年2月那个清晨登船之前,他和摩根公司的合伙人们向公司的主要客户以及银行界内外的关系网发出了近230封信件和电报,宣布了一项他们都以为无人能够抗拒的提议。
摩根之屋开创了一种全新的银行业务模式:它将投资者们组织成投资财团,利用巨额的杠杆资金来创立新型的投机公司。这类公然冒险的投资,若是老摩根在世,定会报以鄙夷的神情。但拉蒙特和他的团队早已被股市的狂热所席卷。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客户们对高风险高回报的交易趋之若鹜。他们必顺应潮流,否则就将被时代抛弃。
公司最大胆的一项合作,是与克利夫兰的范·斯威林根兄弟展开的。这对兄弟是隐居的单身汉,名叫奥里斯和曼蒂斯,行为有些古怪,甚至在他们庞大的乡村庄园里共用一间卧室。尽管有着种种怪癖,范·斯威林根兄弟却是无畏的交易大师。他们承担巨额贷款,建成了美丽的谢克高地住宅区,修建了连接该区与市中心的通勤铁路,并整合了一个庞大的铁路公司投资组合。在摩根合伙人的协助下,范·斯威林根兄弟将他们的资产整合到一家名为阿勒格尼公司的控股公司之下,这个价值30亿美元的金融帝国由复杂的债券和优先股构成,设计精巧但根基摇摇欲坠。
范·斯威林根兄弟通过阿勒格尼公司所构建的模式,与其说是一个特例,不如说是华尔街最新狂热——投资信托——的预演。到1920年代中期,金融市场的推手们发现,杠杆的魔力能被反复包装和利用。一个投资信托会先向公众募资,用这笔钱购买一篮子股票和债券,然后再通过发行新一轮的优先股和债券来为自身融资。紧接着,又可以发起一个新的信托来购买第一个信托的股份——在已有的杠杆之上,再叠加更多的杠杆。表面上看,这似乎是分散投资风险;但实际上,这是杠杆效应的叠加放大。对于普通投资者而言,这似乎是让专业技术人员打理自己资金的稳妥方式,但真正的吸引力在于这些信托背后的名字——摩根、高盛以及别的金融巨头。投资者与其说是在购买公司,不如说是在购买声誉。在一段时间内,单凭这份信任就已足够:那些最时髦的投资信托价格翻了一倍甚至两倍,其交易价格常常远超其所持资产的实际价值。
阿勒格尼公司的股票公开发行价为每股35美元,拉蒙特深知,在当前牛市中,这样的价格的股票会轻易售罄。然而,摩根公司的合伙人们却能以每股20美元的内部秘密价格购得。拉蒙特自己就买入了18,500股,轻松获得了277,500美元的账面利润。他抓住这个施展人情、广结善缘的机会,拜访了“公司的朋友们”——包括前总统柯立芝、海军部长查尔斯·亚当斯、航空先驱查尔斯·林德伯格、约翰·J·潘兴将军,以及米切尔、伯纳德·巴鲁克和约翰·拉斯科布等人——并向他们提供了同样的折扣。发出的电报,例如给著名商人威廉·伍丁的那封,读起来就像一封亲切随意的便条:
我们手头有一批股票,但这并非我们打算公开发行的那种证券。因此,我们想问问几位挚友,是否有意以我们的成本价,即每股20美元,认购一些。我留意到这只股票的市场交易价大约在35到37美元一股,但这其实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市场上的投机热情很高罢了。我们特为您预留了1,000股,价格为每股20美元,如您有意,敬请接纳。这批股票没有一点锁定限制,您可以每时每刻卖出……我们只是想借此机会,让您明白我们想着您这位朋友。
拉蒙特亲自口述了发给最重要人物的电报。其中一封发给了大通国民银行主席阿尔伯特·H·威金,坊间传闻,他是唯一一个曾拒绝过摩根公司合伙人职位的人。那天下午,威金正在火车上,拉蒙特为了确认和保证他能第一时间收到,便将电报直接发到了他所在的列车上:“今日下午1:01抵达亚利桑那州道格拉斯市,第27号车厢,A房间。” 这次提供的股份数量是给伍丁的十倍,相当于一笔高达15万美元的即时收益。
克利夫兰的范家兄弟刚刚组建了阿勒格尼公司,这是一家控股公司,用以整合他们在铁路股份方面的主要投资。昨天我们发行了3500万美元的抵押信托债券,今天担保公司正在发售2500万美元的优先股。我们不公开发售普通股,但已为您及您的核心圈子预留了10,000股,成本价与我们完全一致,即20美元。目前场外交易市场的报价是35美元。
在“阿奎塔尼亚号”上,拉蒙特等待着各方对他邀约的回复。多年的豪华邮轮旅行经历,让他对这艘可容纳3,230名乘客的巨轮感到宾至如归。船上设有宽敞的休息室和散步甲板,陈列柜里展示着珠宝和精美瓷器,主楼梯的锻铁栏杆则精美绝伦,仿自一座法国城堡。上午11点,侍者会奉上清炖肉汤;下午茶可以在英式花园风格的休息室享用;健身房和一个七英尺半深的游泳池则可供乘客锻炼。
宽敞的头等舱餐厅以路易十六风格装饰,不仅供应鱼子酱等珍馐美味,还提供顶级的葡萄酒和烈酒——在禁酒令时期,这是美国籍邮轮上所没有的奢侈享受。船上每日的社交活动丰富多彩,包括甲板网球、沙狐球、乒乓球、舞会以及一场假面舞会。
在船上,拉蒙特还有另一项大胆的商业计划要推进。数月来,他一直在私下谋划一桩他认为具有变革意义的合并案,计划将国际电话电报公司(ITT)、美国无线电公司(RCA)和西联公司合并。这一笔交易若能成功,将是一项里程碑式的成就,它将创建一个全球性的电信网络——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垄断体,根据1927年通过的反垄断法,此举很可能是非法的。但这并没有让他退缩。
ITT是拉蒙特的客户。而机缘巧合的是,拉蒙特发现了自己正与代表美国的新盟友们同船共渡超过一周:他们是RCA的母公司通用电气的总裁欧文·杨,以及RCA的掌门人大卫·萨尔诺夫。而这两家公司也同样是摩根之屋的客户。
“与杨就无线电公司与西联公司合并事宜进行了长谈,”他在登船第三天的日记中写道。据他记录,杨提议设立一个投资信托来促成这一笔交易。拉蒙特对自身能够完成这桩大胆的买卖充满信心。
航行的第二天,拉蒙特有些晕船。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给纽约的办公室写了两封关于这一笔交易的长篇电报。他并不担心在工作时会错过甲板上的社交活动,因为正如他在日记中抱怨的那样:“天气不算很冷,但没有阳光。大雾弥漫,海上波涛汹涌。”
在海上航行八天后,“阿奎塔尼亚号”于2月8日抵达瑟堡港。拉蒙特夫妇早上6点15分醒来,匆匆上岸。“旅途安静,还算休息得不错——读了点书,跳了跳舞,打了打桥牌,作息不规律,但睡得很多。”拉蒙特在日记中这样记录。
美国代表团登上了一列专车,于2月8日下午3点抵达巴黎,刚下车便被蜂拥而至的报社记者们团团围住。
“航行非常顺利,”摩根告诉他们,“我很享受。不,我无法告知会议将持续多久。”杨、拉蒙特和杰克·摩根摆了几个姿势供记者拍照。
“这次将会有大量艰苦的工作,”杨评论道,“当然,我感到乐观,但在会议真正开始前,我现在无可奉告。”
陕西省委组织部10月26日发布干部任职公示,其中:赵孝,男,满族,1980年8月生,研究生,工学博士,党员,现任商洛市委副书记(正厅级)、党校校长,副市长、党组副书记,拟任市级领导班子正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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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丨欧海编辑丨雪梨王“普通人时刻都在为具体的生活而伤神费力。”45岁的马慧娟再次在《平凡的世界》中读到这句话时,心里有了更深的感触。在她看来,“具体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缺了哪个,家里都会乱套。打破一只碗,多消耗一点日用品,都可能掀起一场家庭的“小海啸”。
中央批准,重庆、甘肃等3个省委领导班子调整!他跨省履新,任省纪委书记!
近日,三省份党委领导班子做调整:陈新武任重庆市委副书记;靳国卫任甘肃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张伟任陕西省委常委。
近日择机发射!据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消息,北京时间2025年10月24日,神舟二十一号载人飞船与长征二号F遥二十一运载火箭组合体已转运至发射区。目前,发射场设施设备状态良好,后续将按计划开展发射前的各项功能检查、联合测试等工作,计划近日择机实施发射。
据《曲阜新闻联播》消息,10月25日,曲阜市委书记崔加清开展九九重阳节走访慰问,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全市老人致以诚挚问候和节日祝愿。


